前言:本文完稿于3月5日,由于当时乌克兰战争被列为敏感选题,刊发不易,3月23日《环球时报》以“《极限制裁与政客‘宫斗’》”为题刊发了一个非常精简的千字版本,然后是《环球财经》5月号刊发了一个基本完整的版本,只删了末尾约500字篇幅。这里贴出原稿全文。对照从此文完稿到现在3个月发展,应该说其中不少判断已被证实。回头再继续写这个系列的新文章吧。本文主要论点:——西方大国掀起非理性制裁狂潮,除了出自国家立场的国际经济、政治战略思路错误之外,相当程度上还源于西方国家、特别是大国政客们在其国内权力“宫斗”中的私利动机,因为他们希望扭转自己在当前国内政治权力斗争中的不利局面,为此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杀敌八百自损三千”而损害本国国家利益,也要凸显自己对俄罗斯的强硬。——在上述西方大国“宫斗”中,最重要的是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中,三个西方常任理事国今年无一例外全部面临高层、最高层换届选举,甚至可能发生非正常权力更迭。——除此之外,时任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John Morrison)“碰瓷”俄罗斯的“热情”如此高涨,重要原因也是5月份的大选。——如果当今西方政界尚未丧失全部理性而无可挽回,那么,在今年年内,随着主要西方国家内部“宫斗”戏码相继落幕,已入癫狂境地的对俄制裁有望迎来几个潜在缓解、转折时点:4月下旬,法国总统大选结束;5月份,英国首相约翰逊政治前途尘埃落地;6月中旬,法国议会选举结束;11月,美国中期选举结束,且欧洲越冬能源需求压力凸显。本文提及:“我已经为美国此次中期选举和2024年总统大选爆发‘黑天鹅’事件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使发生类似陈水扁‘两颗子弹’和刺杀政治头面人物的恶性事件,我也不会感到惊讶。”——我很有兴趣观察美国最终是否会发生这样的事件。最后,重申本文末尾之问:“未来乌克兰黑土地上战火熄灭之后,随着疯狂经济制裁和开放乌克兰难民措施给欧美国家本身带来的经济负担与治安、政治等后果日益凸显,当前席卷欧美全社会的全方位无差别制裁俄罗斯狂热终将开始消退,当西方大国内部‘宫斗’大戏尘埃落地,西方政客们能否恢复一点理性而开始转圜?”
2022.6.16
西方政客“宫斗”动机与对俄制裁潜在转机梅新育
欧美西方社会已经深陷全方位无差别制裁俄罗斯的狂热,不仅突破了经济政治的基本逻辑、信誉,也踏破了人类智商与人道主义的底线;西方社会长期作为“软实力”自我标榜的“无罪推定”、“保护私产”、“言论自由”、“××非政治”等原则被打得粉碎,西方国家作为可靠贸易伙伴和安全投资场所的形象轰然崩塌,西方国家为此付出的通货膨胀压力急剧上升等代价正在快速浮现;制裁俄罗斯猫,制裁俄罗斯古树,制裁去世140多年的俄罗斯作家,……诸如此类的行为必将流传于世沦为后人长久耻笑对象,制裁癌症病人、大医院“理直气壮”宣布拒绝接受俄罗斯病人更堪称西方社会人性沦丧的里程碑。西方大国之所以在长期漠视、践踏俄罗斯合理正当的安全关切之后在今年变本加厉,引爆战争之后又掀起非理性制裁狂潮,除了出自国家立场的国际经济、政治战略思路错误之外,相当程度上还源于西方国家、特别是大国政客们在其国内权力“宫斗”中的私利动机,因为他们希望扭转自己在当前国内政治权力斗争中的不利局面,为此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杀敌八百自损三千”而损害本国国家利益,也要凸显自己对俄罗斯的强硬,为此越发无视历史教训,不顾及俄罗斯可能作出的强烈反应,不顾及这些措施对本国当前经济、民生及长期可持续利益的根本性损害。难道不是吗?在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中,今年中国党的全国代表大会肯定会顺利、团结完成,俄罗斯没有总统和议会选举,而另外三个西方常任理事国今年无一例外全部面临高层、最高层换届选举,甚至可能发生非正常权力更迭: 美国今年11月8日将举行国会中期选举,众议院435个席位和参议院34个席位(参议院共有100个席位)面临改选。由于民主党拜登政府执政缺乏政绩,民望低落创造美国史上纪录,上位仅仅1年就在很大程度上沦为“跛脚鸭”,美国内外普遍认为共和党将在这次中期选举中大胜,重新夺取国会众参两院多数议席,拜登政府由此有着格外强烈的动机炮制“政绩”,以求挽回颓势。由于美国社会撕裂内斗程度已经达到至少数十年来前所未有地步,由于10余年来美国政治运行长期沿袭的众多底线已被大面积打破,美国对外发动“颜色革命”的手法自2016年总统大选以来被广泛用到了美国国内政治斗争之中,总统大选结果“愿赌服输”传统,对白宫、国会山、国旗、国父纪念物等标志的尊崇,……所有这些原来被视为不可触动的底线都已在近年的美国国内政治“宫斗”中被接连打破,决定了围绕此次中期选举和2024年总统大选的斗争必定格外惨烈,以至于我已经为美国此次中期选举和2024年总统大选爆发“黑天鹅”事件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使发生类似陈水扁“两颗子弹”和刺杀政治头面人物的恶性事件,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不到250年建国史上只有不足20年没有对外用兵的国家,作为一个单凭一小瓶洗衣粉就能在联合国大雅之堂“义正辞严”冒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国家,作为主导了1914—1990年间近7成国际制裁、1991年冷战结束后16年里近8成国际制裁的霸权国家,作为过去20年里实施制裁数量暴涨10倍的国家(美国财政部数据),……既然治理通货膨胀等经济问题需要触动国内利益集团而分外费力,美国统治集团希冀运用本国尚占优势的资源挑动起一场战争,发起新一波全方位制裁,制造新一波“政治正确”狂潮而迫使政敌们也不得不被动跟进,给自己塑造“战时总统”形象,诱导不知乌克兰在世界地图哪个角落的选民大众忘掉每日飞涨的账单而一窝蜂拥戴自己,从而在当前的中期选举之战中扭转局面,又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 (乌克兰咖啡店专门制作了约翰逊羊角面包) 英国本来就与美国存在“特殊关系”,二战后一直是追随美国最紧密的欧洲大国,现任首相约翰逊又因“派对门”事件而深陷可能被迫下台的政治危机。仅2月3日、4日两天,从首相府办公厅主任罗森菲尔德、首相首席私人秘书雷诺兹、首相府通讯联络主任多伊尔、政策主任米尔扎到政策小组成员纳罗赞斯基,就有5名约翰逊的高级助手被舍卒保车接连辞职,仍然未能止住要求约翰逊本人辞职的呼声上涨势头。按规定,要启动针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程序,至少需要54名保守党议员向保守党普通国会议员委员会(又称“1922委员会”)主席致信;而英国媒体报道,至少有35名保守党议员已经发出不信任信,还有人认为这一数字可能已经超过50人,不少人认为约翰逊很可能在5月前后被迫下台。为保住首相职位,约翰逊已经放出了“只有派出一个装甲师才能把他赶出首相府”的狠话,若有机可乘,能在国际事务中激化矛盾以制造“政绩”、维持和推高人气,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马克龙是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给普京“煲电话粥”最多的西方国家元首) 在欧洲大国中,法国有着最强烈的特立独行传统,一直寻求独立于美国的外交军事战略;但该国今年4月10日将举行总统大选首轮投票,若无人获得绝对多数,将在4月24日举行第二轮投票,由首轮选举中得票领先的前两位候选人对决,此外6月12日和19日还要分别举行选举法国国民议会议员的立法选举两轮投票。现任总统马克龙已于当地时间3月3日正式宣布竞选连任,但在此前相当一段时间的民调中并无显著优势,不仅无望在首轮投票中赢得绝对多数而胜出,而且很有可能在第二轮投票中以较大差距落败。2021年11月28日,在民调机构Ifop发布的民调结果中,2022年法国大选首轮投票支持率前三名依次为马克龙、勒庞和泽莫尔,支持率分别为25%、20%和15%。按此支持率数据,倘若同为右翼选民的勒庞和泽莫尔支持者能够在第二轮投票中有效联合,其得票率可望比马克龙领先10个百分点左右而获胜。在这种情况下,马克龙有着强烈动机不惜激化国际矛盾也要拉升自己人气。到马克龙正式宣布竞选连任的3月3日,Ifop发布的最新民调结果为首轮投票支持率前三名依次为马克龙28%、勒庞17%、佩克雷斯(法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14%。马克龙的支持率略有上升,但远远不足以高枕无忧。可以想见,尽管这位现任总统希望保持法国外交战略独立于美国的传统;尽管他为此一再表态法国永远不会成为俄乌冲突中的交战方,并应与俄罗斯保持联系;尽管法国主要企业没有掺和撤离俄罗斯市场的当下西方企业界“政治正确”风潮;但至少到4月24日大选尘埃落地之时,或是到6月19日立法选举第二轮投票结束之前,他仍然有着强烈动机要继续展现对俄罗斯的强硬。现任政客如此,觊觎大位的热门接替者、竞争者同样有着类似的动机与言行,从而进一步提升了这些国家采取超过合理程度强硬措施的概率。典型如英国现任外交大臣伊丽莎白·特拉斯(Elizabeth
Truss),她在这次乌克兰战争爆发前的危机酝酿、升级进程中就表现分外强横,还在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谈判时闹出了不辨俄罗斯领土与乌克兰领土的国际笑话。战争爆发后,其主管的外交部发布警示告诫英国国民不得赴乌克兰参战,首相约翰逊一方面接二连三宣布制裁措施,另一方面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当家人”身份,公开告诫英国公民若赴乌克兰参战将面临刑事处罚;特拉斯却在采访中宣称支持英国公民参战,在一众随波逐流鼓吹对俄制裁措施的英国政客中表现得分外出位。究其根源,特拉斯与印裔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巴基斯坦裔卫生大臣萨吉德·贾维德(Sajid
Javid)被视为约翰逊下台后最热门的3位接替者;她原本就因个性强硬而号称撒切尔夫人再世,这回看到通过非正常权力更迭“鲤鱼跳龙门”取现任首相而代之的希望,又逮住乌克兰危机的机遇,岂有不竭力展现自己强硬态度之理?三个西方常任理事国的政客们如此算计,西方阵营其它一些国家的好些政客们何尝不是这样? (时任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 澳大利亚在这次制裁俄罗斯风潮中跳得相当高,战争爆发后不过一周左右时间,就一口气宣布制裁了350多名俄罗斯个人、13名白俄罗斯个人和实体,从俄罗斯总统普京到白俄罗斯国防部长赫列宁(Viktor
Khrenin),举凡俄白两国政治、军事、经济头面人物,无一幸免。不仅如此,在主要西方国家中,澳大利亚几乎是战争爆发后第一个跳出来就乌克兰战争指责中国,要求中国限制对俄贸易;战争爆发第二天(2月25日)的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法新社记者以此提问,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理所当然对澳方的无理指责给予了迎头痛击(参见文末附录)。即便如此,也没有完全遏制住澳大利亚现政府及其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John Morrison)“碰瓷”俄罗斯的“热情”;到3月24日,莫里森又公开将二十国集团(G20)这个国际经济组织生拉硬扯往乌克兰战争上靠,宣称对俄罗斯总统普京可能出席11月在印尼巴厘岛举行的G20峰会感到“担忧”,要求将俄罗斯逐出G20峰会。澳大利亚之所以跳得这么高,重要原因是2022年大选预计将于5月份举行(选举具体日期由现任总理决定),而现任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John Morrison)因抗疫不力等原因而支持率持续下行,至迟从去年12月份起,支持率就落后于工党党魁安东尼•阿尔巴尼西(Anthony
Albanese)10个百分点以上。为振作人气,莫里森需要树立一个乃至几个澳大利亚的“外敌”稻草人,中国和俄罗斯就是他选择的对象。“一些国家应该想一想,在美方违背同俄罗斯的协议5次将北约东扩至俄家门口并部署大量先进进攻性战略武器时,他们有没有想过把一个大国逼到绝地的后果?”——随着形势的发展,2月23日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的这句“华春莹之问”正在具备越来越丰富的涵义。